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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天降富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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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天降富貴

丁靈轉過來。阮殷幾乎瘋了, 不知哪裏來的氣力爬起來,卻連頭顱都撐不住,勾著頭,雙手用力撐住床柱, 喘得破風箱一樣, “你在胡說什麽……你不能——”

“什麽不能?”

“我是見不得人的……”阮殷一張臉漲得通紅,“我是不能見人的, 說出去, 只會辱沒了你,你不能……”

丁靈一句“你見不得人為什麽還要接近我”到口邊又生生咽回去——這兩回試過,她的血對阮殷的作用越來越微弱, 再激得病倒以後說不定真的就要去求那個李天師。便道,“我哄你的。”

阮殷一口氣洩了,漲得通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, 過度的情緒瞬間逼出淋漓一身冷汗,“沒有就好……沒有……就好。你不能說……”他說不清歡喜還是失落,魂不守舍倒在枕上, “我是見不得人的……你當然知道……”

丁靈把肉粥拿過來, 挨他坐下, “過幾日端陽, 我聽說禦河晚間放燈,我們一同去好不好?”

阮殷還在失魂落魄念叨,“不能說出去……見不得人。我是個太監, 不能讓人知道——”

丁靈“啪”一掌拍在他臂上。阮殷一激靈,“怎麽?”

“我——”丁靈逼視他, “我沒有說告訴人的事,你怎麽惦記到現在?”

阮殷剛退下去的血色又湧上來, 紅得跟煮熟的蝦米一模一樣,“我不是惦記這個……你說什麽?”

丁靈看著他,“吃粥。”便餵他吃粥。阮殷慢慢吃下一碗熱粥,丁靈倒茶給他,等漱過,阮殷趁勢勾上去,抱著她,“丁靈。”他極輕地嘆一口氣,“真不敢相信……我竟是自由了。”

“李慶蓮來看你都同我說了。”丁靈道,“皇帝肯放過你是好事,他說你要早早離京,不要給任何人機會。”

“我要跟你一同走。”

“好。”丁靈道,“我已經跟家裏說了,我要去陸陽。”

“他們答應嗎?”

當然不。丁靈道,“我阿爺還惦記著給我議親,我跟我阿爺說,我不嫁人,喜歡的人是個老太監——阿爺要麽容我往陸陽招贅,要麽我這一輩子都不出門。”

阮殷身體震顫,猛地擡頭,“你真的說了?”

“當然。”丁靈道,“這事瞞得了一時,瞞不了一世,我們既要在一處,我的家人當然就是你的家人。”

阮殷道,“……你必是哄我的。”

“我不哄你。”丁靈抱著他,捋著男人瘦得可憐的腰,“方才才是怕你不肯吃飯才哄你……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。”

阮殷伏在她懷裏,微弱地抖,足足花了一頓飯工夫才勉強平靜,“你告訴他……老太傅……說什麽?”

“大罵了我一頓。”丁靈笑,“就把我攆出來,正好,我就來投奔老祖宗。”

“然……然後呢?”

“然後我就一直在這裏。”丁靈道,“老祖宗這地方如此闊大,多我一個也不顯。”

“然後呢?”

“就沒有然後了。”丁靈道,“阿爺若不能答允,我就不回去了,扮作老祖宗的丫頭,我們另尋地方吧。”

阮殷終於接受現實,許久道,“那我去見見老太傅。”

“做什麽?”

“禍事因我而起,我不能袖手旁觀。”阮殷道,“我去同老太傅剖白——總不能當真讓你為我失去家人。”

“你要說什麽?”

阮殷搖頭,“我……不知道。只要能讓我跟著你,什麽都使得……做個使喚的奴才也是使得的——”

“不許胡說!”

“我就是這麽想的……”阮殷貼著她,“既是做什麽都使得,連做鬼都使得,做奴才t有什麽不好?”

“可惜了,你不能去。”丁靈冷笑,“我只跟阿爺說我喜歡一個太監,沒說是你——”趕在阮殷變色前解釋,“眼下你好容易得到皇帝準允,能不能離京就看這一哆嗦,最要緊的時候,我怎麽能給你找麻煩——等離了中京,慢慢告訴他們。”

阮殷心中知道她說得在理,仍然生出失落,“……老太傅必定以為你瘋了。”

不止如此。丁靈挑的都是最輕便的告訴他。自從知道阮殷淒慘地死過一次,丁靈便轉了心思——如此憋屈活意有什麽意趣?她趁阮殷入宮回家,丁定遠又要給她說親,索性向丁定遠盡數坦白。丁定遠直氣得頭頂冒煙,原是把丁靈關起來的。丁老夫人和丁北城恐怕出事,不知說了些什麽哄丁定遠放人,丁靈才能走出丁府大門。

等丁靈重獲自由已經過了二日多,進門便見繞在鬼門關前的阮殷,燒得跟個鬼一樣奄奄一息地躺著,同他說什麽話都沒有任何反應,連胡話都說不出。丁靈看見阮殷如此危殆模樣,連最後一絲猶豫都跑了——人活著就是要光明正大。難道等他死了才能告訴人嗎?

她喜歡的人就是個太監,又如何?丁府的人不能接受,那便叫他們必須接受,又如何?

“你不能再回去。”阮殷恢覆了冷靜,“你再回去,老太傅萬一動了家法……你不要回去,我命人悄悄先送你出京,我還有一些事務交待,等我做完便出京同你匯合。以後——”他極輕聲道,“以後慢慢尋機會同老太傅解釋。”

丁靈一滯,“不去陸陽了?”

“你——你連喜歡的人是個太監都說得出口,還想做陸陽君嗎?”阮殷搖頭,“以後安定下來再去。”

“可是我建的宅子,打的家什……要怎麽辦?”

“我另外建與你,你再建一座城都使得。”阮殷低著頭勾著她的手,摸索著尋到腕上系著的玉蜚,“這個……其實是個鑰匙。”

丁靈心中一動,“寶藏嗎?”

“差不多。”阮殷道,“在陸陽我幼時住的宅子底下。那裏如今無人居住,只有守宅子的人。”

“這個難道是——”丁靈驚疑不定道,“難道是你斂的財嗎?”

阮殷翹起嘴角,“我在姑娘心裏果然不成個體統,原是個貪得無厭又喜好黃白之物的老太監。”

丁靈竟無語凝噎。

“這個是北穆王給我的。”阮殷解釋道,“當年齊相陷落北塞,無意得了北塞王族漠北藏寶,齊相把鑰匙給北穆王。北穆王給了我——北穆王臨行前站在禦階上同我說,新法一路千難萬險,不盼你終身顯貴,只盼你平安長久,若有一日連西州都不能去,庫中財物可保你終身有靠。我原只覺穆王多慮,如今……”便搖頭,“還是有這一日。”

“王族藏寶?”丁靈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以跟這四個字扯上關系,“是……是什麽?”

“漠北歸化時北穆王命人悄悄起出來給我,我就埋在陸陽老宅那裏。很多,什麽都有,反正——”阮殷極輕地笑,“反正你花不完就是。”

丁靈腦中明晃晃四個字——天降富貴。歡歡喜喜道,“老祖宗當真大戶人家。我竟然大言不慚要養著老祖宗——還是老祖宗養著我吧。”

“我既給了你——”阮殷道,“……便都是你的。仍是你養著我。我什麽都不要,只要你還要我,我就什麽都不缺。”

丁靈感覺搭在自己懷裏的身體變沈重,便去摸他前額,倒不算熱,“哪裏難受?”

阮殷搖頭,“……不,我很好。”又道,“沒有藏寶也沒什麽打緊的。我自有積蓄,還不算少,都在最後頭的閣子裏——不是不義之財,姑娘只管用。”

“知道。”丁靈道,“老祖宗屋裏隨便一個小擺設都價值連城。”

阮殷搖頭,“那是秦觀留下的……我不要。總之姑娘只管放寬心——即便沒有寶藏,你也能養著我。”

丁靈聽得發笑,笑一時問,“祖宗,你是不是累啦?”伸手摩挲男人細瘦的脖頸,“睡一會。”

“丁靈。”

“嗯?”

“……丁靈。”阮殷在她懷中動一下,“丁靈。”

丁靈越發笑個不住,“怎麽了?”

阮殷指尖循著丁靈脊背往上攀援,勾在她頸後,男人枯澀的唇從貼著的她的心口處綿延往上,一直親吻到她的唇角。他依戀道,“我好想你。”

丁靈忍不住,“我們分開過嗎?”

“嗯。”男人親吻她,“我入宮,你回家,我睡著……你醒著……我看著你……你轉過身……這樣的每一刻……我們都沒有在一起。”

丁靈被他粘膩的親吻拉入目眩的恍惚,半日才聽懂,“這都能算分離嗎?”

“都是分離……”男人道,“只有現在……我們是在一起的。”他小幅度地擺動身體,雙唇如同粘在她面上,輾轉地親吻她,“只有現在……就是現在……”

丁靈閉著眼睛任由他糾纏,“祖宗,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吧……你總是會想我……”

“是。”男人許久才能出聲,“我有時候想著,我不是一個人也不錯,若能變作你的一根頭發,又或是懸在你身上的一塊玉。我睜開眼就能看見你……你去哪裏都會帶著我……”

“說什麽胡話?”

“丁靈……你抱我……你抱抱我……”二人不知如何滾倒榻上。等丁靈終於尋回神志,阮殷已經貼著她睡過去,男人細白的指尖勾在她襟口,輕而淺的呼吸打在她懷裏。

男人安安靜靜睡著,沒有噩夢,沒有痛苦,沒有掙紮,沒有一絲猶疑,他像一片漂泊的萍終於尋到根,慢慢地伸展出幼嫩的新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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